他睡沉了,陈秀心里的忐忑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想着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人了,而且这个人又是这样的固执,想要让他放手怕是妄想,既然做好了准备此生不嫁,那么便不必在乎那些虚名了。
心中放宽,她也渐渐地睡去,第二日睁开眼睛转过身来,昨晚那个固执的拥着自己的人早已不在。衾被中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微微带着点苦,那是上等的瑞脑香。
王博在这里用了朝食便走了,临走时吩咐明珰等人好生服侍。大年夜他不能过来,过年用的东西会一样不落的全部送过来,叫阿绣姐弟一定要过个开心年。
相比去年的凄凉,今年能跟弟弟一起过年对阿秀来说已经很是知足。
除夕的夜晚十分的热闹,建康城里家家户户都放起了烟火鞭炮,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整整响了一日一夜。
过了初一之后,各家开始摆宴请客。王博作为家主人选,各种应酬总是免不了。
大年初六,桓裕在家里摆了宴席,请王博和建康城的诸位名士,并私下里点名要阿绣跟王博一起过去。
因为宴会上会有各家的郎君到场,陈秀自然要以男装出面,所以天不亮便起身叫金嬷嬷进来给自己上妆,又挑了一件黛色银流云蝙蝠纹裳服穿上。
在王博这里住了月余,她整个人略丰满了些,脸色极好,若不是金嬷嬷给他的脸上傅了粉遮住了她容貌上的几分妩媚水灵,她便是那些纨绔子弟眼里的一个娇媚玉郎。
因为知道这次宴会贺家的两个郎君会去,所以陈酆不去,陈秀则顶着陈酆的容貌和身份随着王博一同前去。
王博上了马车后王博方叮嘱她,两人相交是因为在彭城时曾有一面之缘,再加上他与阿绣有生死的情谊。
陈秀自然明白,有些事情还是捂严实的好,若是让那些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她和陈酆姐弟二人的安危就难测了。
桓家的宴会以陈秀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受到特别的重视。她随着王博的身侧进了桓家的正厅,那些名士们的眼睛里只有王博,对她这个俊俏的少年甚至看都不多看一眼,只把她当成了侍从。
只有贺康在同王博见礼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似是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恢复了他原本的优雅。
王博的榻几自然在第一位,陈秀便坐在他身后一侧。这个位置本就是侍从的位置,只不过别人的身后侧坐着的是貌美如花的婢女,而她则是个俊俏的少年郎而已。
这边刚刚落座,便听见门外有人喊了一声:“谢家三郎君到!”
谢燕文也来?陈秀惊讶的抬起头来,却见一身淡紫色袍服的谢燕文微笑着走了进来,桓裕忙起身相迎,拱手笑道:“不想三郎也来凑趣,果然赏脸,快请上座。”
原本坐在王博对面第一张榻几上的萧家大郎君萧长鹤便起身相让,谢燕文则抱拳拱手,很是谦逊的笑道:“不过是个座位而已,大郎已然入座,又何必再起身?”说着,他一撩长袍坐在了萧长鹤下面的第二张榻几上。
这一份雍容洒脱,虚怀若谷登时博得个满堂彩,众人纷纷过来跟他见礼,一时间谢燕文便成了整个屋子里的焦点。
王博却若无其事的坐在榻上,端着酒樽慢慢地品酒,一言不。
陈秀跪坐在他的身侧,看着那边神采飞扬的谢燕文,心里暗暗地想着,怎么他和贺敏的婚事还没有办呢?真不知道这一桩早就注定的婚事要推到什么时候。
王博察觉到身后人的沉思,便淡淡的问道:“想什么呢?”
陈秀忙挺起腰来,低头回道:“没想什么。”
王博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轻飘飘的掠过,之后又落在对面谢燕文那张笑语晏晏的脸上,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来了,你便替我过去跟谢家三郎见个礼吧。”
“这……合适么?”重生以来她一直躲避着谢燕文这个人,若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王博让她替他去见礼?
看着她纠结的神情,王博的心思忽然晴朗起来,微微一笑,抬手拿了酒壶给自己斟酒:“嗯,是不怎么合适。”
陈秀悄悄地飞了他一记白眼,腹诽了一句“小气”,继续坐回去。
见人已经到齐,桓裕便张开手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转手从身后婢女的手中拿过酒樽来高高一举,朗声道:“新春伊始,万物复苏,这第一杯酒,桓裕敬众位,请大家痛饮!”
“好!”
“干了!”
“干!”
众人附和一声,纷纷举起酒樽满饮一杯。酒樽一落,屋子里便有悠扬的乐声响起,清雅缠绵,带着春天的气息,让喧哗的人们忍不住渐渐地安静下来。
桓裕在朝中没有职衔,所以宴请之人也大都是没有入朝为官的士子。
这些人生性狂放不羁,恃才傲物,又任性妄为,恣意纵容,不把天下凡俗之事放在眼里。
萧长鹤,袁仲崑,卢泽珣等人先后过来同王博敬酒说话,几个人都对坐在王博身边的陈秀有所注意但也只是相视一眼微微一笑罢了,终究没有人去问王博这个少年郎是何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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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燕文和贺康过来的时候,王博手里的酒樽已经空了。
旁边的婢女见了忙上前来拿了酒壶给他斟酒,谢燕文和贺康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了面前。
“好久不见,九郎风采更盛了。”谢燕文把手里的酒樽举了举,轻轻地啜了一口。